傑克龍

生活总在别处

【食物语乙女】当你离去(5)


    *少主死亡if

    *内含:绍兴醉鸡 开水白菜 腊味合蒸 宫保鸡丁

     *系列第四章:https://jiekejackie.lofter.com/post/1f567bbc_1c71261c8

 

   

   【绍兴醉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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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的钟敲过后城门紧闭,夜猫肆无忌惮跳上屋头;小城中几点顽强的灯火也一盏接一盏灭了下去;各家各户的炊烟被揉成了朵朵夜云抛到了天上,争相去揽那轮冷冷的月。

 

    要说唯一还在这滚滚夜色里亮着灯的,那便是城西的一家小小酒肆了。

 

   明明天色已晚,小店里却依旧灯火通明,几位醉客在店里七仰八叉,显然已经渐入佳境了。这个点儿还流浪在酒馆的人多半拉着张苦瓜脸,他们面前的酒壶东倒西歪,淌出了一半的忧愁,至于另一半,还尚且积在他们的肚子里。

 

   而这位贫苦书生便是其中一位。他不胜酒力,喝的东倒西歪脸上通红,却还想接着借酒浇愁。

  

   既然仕途中伯乐难寻,郁郁不得志。这次还不如且学李太白莫叫金樽空对月,就借着月色干它个一醉方休!这样想着他一拍桌子抓起酒杯,仰着脖子准备饮尽杯中物。

 

   可是唇还未沾到杯沿,他便被一个声音大声喝止了。那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小书生抖了三抖,刚刚颇有底气的手竟都有些抓不住酒杯了。

 

   声音的主人是个青布粗衣的汉子,在那边拈了杯酒走了过来:“你这杯再下肚,一定会发酒疯,到时候小邵老板可要治你呢!”

 

   “邵老板?”书生笑笑:“我来这儿已有好几日,倒没见他手伸那么长。”

   

   “你才来几天!我可是很久之前就光顾小邵老板的酒肆,是他的熟人!”粗衣汉子翻了个白眼,顺手捞了几粒书生桌上的花生米扔进嘴里:“要是老板娘还在,小邵老板现在恐怕就拿着扫帚让这众酒鬼清醒一下了!”

 

   “老板娘?这儿还有过老板娘?”

 

    “那是自然!”他笑笑,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书生对面:“今天我心情好!给你讲讲也无妨!”

 

    ......

 

 

    小邵老板第一次和老板娘打交道其实是因为她吃了霸王餐想开溜。那时候的老板娘还不是老板娘,小邵老板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个姑娘。追出去的时候,只看那小贼一身素衣,在风中跑得被拂了一身滚滚月华,犹如檐上一只翩跹白雀,那一身雪白晃眼的紧。

 

   后来,因为我们不知道老板娘究竟姓甚名谁,所以都唤她白姑娘。

 

   那贼身姿轻盈,跑在前面,而小邵老板又岂能任吃霸王餐的无赖逍遥法外,也铆足了劲追。他们就这样一追一逃,从城西一路到东郊,竟生生跑出去了三十里地。

 

    跑到了东郊的高粱地,他眼瞅着那小贼已经有些疲软,便打算直接冲上去将其制服,可没想到他还没扑上去呢,那贼人猛地停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要不是小邵老板反应机敏,及时生生收了脚,两人恐怕要脸撞脸倒下去。

 

    束着贼人长发的绫带终于在颠簸中不堪重负被夜风解开,青年睁睁地望着那泼墨般的长发在清风中散开,柔媚入骨,拂乱了幽寂的朗夜。那贼竟是个姑娘!月光素素,脂粉般扑得她脖颈雪白,再加之身后灼灼的红高粱一衬,白玉似的直直亘在小邵老板眼间。

 

   小贼吐吐舌头,讨饶般冲他一笑。他们的面颊离得那样近,那天是勾月,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眉眼弯成了冷夜上那道银勾,那天上星河,中天玉弓,皆被她扇子似的睫毛碾碎了去,在那对釉蓝色的眸中转啊转,转成两片漩涡迭起的星海,将他的视线搅了去。小邵老板只是恨呐,他恨自己不争气,竟被一个小毛贼的眼睛盯的心生摇晃。

 

   ......

 

   原来,那姑娘是忘带了钱包,本想询问可否赊账,结果刚想问就瞧见小邵老板生历俱色地在斥责一个酒鬼,吓得小姑娘急忙一溜烟钻空子逃走了,本想回家后拿上钱包再回来补钱,可没想到小邵老板竟不依不饶追了她三十里路。

 

   小邵老板听后哭笑不得,本想放白姑娘回家取钱,可是她却意外的磨蹭了起来,在小邵老板再三询问下才不情愿的承认害怕自己第一次游历就弄丢了钱包,会被家人冠冕堂皇地锁在家中不让出门历练。

 

    小邵老板低头想了想,忽然一锤大腿:“你干脆留在这儿打工代酒钱,如何?”

    

    白姑娘一合计,能冠冕堂皇地留在外面又包吃包住,还挺划算啊!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白姑娘就这样留在了店里。

 

   虽然白姑娘出身空桑,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但是却没什么大小姐架子,干活勤快,说话虽称不上伶牙俐齿但也算得上反应机灵,帮小邵老板分忧了不少。偶尔也有些喝醉了的登徒子企图占她的便宜,但下场都是被气势汹汹的小邵老板扛着扫帚追打了一条街才罢休,后来再没敢出现在馆子里。

 

   说来也有意思,小邵老板平日是个节俭的生意人儿,给自己留的房间都是最最窄小的,但是白姑娘来了后,却大大方方地匀给她了间不错的单间。

    

    我们合计着都觉得肉痛,更别说一位精明的生意人了,此等决定,岂不是生生剜他的肉!但后来我们想,或许他是怕白姑娘住的委屈,一气之下离开酒肆,离开他身边。所以就算那肉是心头肉,他都要咬咬牙割下来献给她。

 

   甚至偶尔,他怕白姑娘失眠,便坐在她卧房顶上的屋檐吹笛子,笛声温婉动人,绵绵绕于酒肆之间,是小城深夜中唯一一抹人情味儿。

 

   可是小姑娘不谙世事,先前也对小绍老板不甚了解,哪知道他一番苦心?甚至在小绍老板奖励她辛劳工作宣布今晚加餐的时候调侃道:

 

   “邵老板,你的奖励总是加餐加餐,能不能换个啊!”

 

   小邵老板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尴尬地抓了抓鼻子,憨笑着问:“那...那你想要什么?”

 

   “嗯...”小姑娘咬了口鸡腿,托着腮想了想,囫囵着说:“那莲花簪子,红玛瑙项链,还有金穗步摇,这可都是京城姑娘中顶顶流行的款式!”

  

    小邵老板听了后沉默不语,只有一双纤长分明的手不动声色地在算盘上打的飞快。白姑娘气地直想拿鸡骨头砸他:“我就随口说说,又没真想让你买,你不必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提醒我有多贵!”

 

   “我不是...”但白姑娘直接打断了他慌张的辩解,一只手拎走了他碗里的一只鸡腿,得意洋洋地在他眼前晃:“再给我吃一只!”

 

  小邵老板见她那对明珠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神情竟与门口那只偷着腥的大花猫有几分神似,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白姑娘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叉着腰去瞪他。却只见在那对憨痴的墨色笑眼中,映满的皆只是她撅着嘴的面庞。她看得发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朵桃花已经飞上了双颊,携来了几缕春风,暖得她皮肉发烫。

 

    ......

 

 

   小邵老板告诉我他决定到白姑娘那去提亲的时候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他强作平淡,但唇角却狗尾巴似的安分不下来,就连眯起的眼尾都蓄满了午后的阳光,喜气洋洋地连绵成一片灿然。

 

   我听了先是又些惊愕,但很快便释然,毕竟二人间的情愫暗涌,我们这些老食客都是看在眼里的。于是忙做辑贺喜,顺便揶揄道:“就她那性子,你不怕把她娶进门来后自己成了妻管严?”

 

   小邵老板只是嘿嘿笑,阳光打着旋儿,银杏叶儿般贴上他弯弯的眉梢眼角,似是铺开了他后半生的平安喜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邵老板醉。一壶绍兴黄下肚,红霞燕儿般飞上这位生意人的面庞,他喝的晃晃悠悠,抓着我的手絮絮叨叨,从新婚那日轿子里要用什么里子的坐垫聊到将来要几个孩子叫什么名。恨不得把今后同她所有柴米油盐的琐事都一股脑倾给我。

 

    我瞅着身边这个喝的酩酊的男人,掌柜的位置使他变得老成持重,我们几乎都忘了,他其实也是个刚到讨媳妇年龄的青年,喝醉了后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恨不得把春日飞花和峭冬白雪都揣在怀里献给心上人。

 

   “但是只可惜...”粗衣汉子叹了口气,眼睛里闪了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只可惜那凤冠霞帔还未织出,便在绣娘手中落成了片残缺的薄霞。秋日萧瑟,凉风中卷着树的叹息,离下雪的凛冬还尚早,更别提繁华开尽的阳春。那白雪飞花,他还没来得及去摘,终是再没机会送与她手上。

 

    那是我第二次见小邵老板喝醉。他那不是微醺,不是沉酣,是烂醉。

 

    “你说,她怎么跑的那样快呢?”他拽着我的胳膊晃着,像质问我,又像质问那天上银勾:“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我还没来得及娶她啊,她就跑的不见影了。”

 

    “她就不能像第一次我追她时那样,停下来,等那么一下吗?”

 

     酒肆门前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一闪一闪,像极了他湿润的眼眶。

 

    小酒肆歇业了好几天,也没有人敢去打扰小邵老板。

 

    再开业的时候食客们左找右找都找不着小邵老板的身影,我担心他出事,便急得满酒肆找人,终于在掀开帘子后看见了在后院的他。

 

   青年呆坐在石桌前,那对黑眼睛讷讷的,似被寒风吹去了所有的灵和神,正摆弄着桌上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那桌子上摆的是莲花簪子,玛瑙项链,还有那金穗步摇。五光十色地开了一桌,都是京城中最最流行的款式。

 

   他向我提过,这些首饰曾包含在他的聘礼里。

 

    后来小酒馆最终恢复正常营业了,小邵老板仍旧能威风凛凛地扛着扫帚赶那些耍酒疯的醉鬼。只是白姑娘住过的那间房,他再没有让人住进去过。

 

     故事讲完,书生也已眼睛闪烁,面上呈唏嘘之状,刚想现场编出甚么酸腐哀诗一抒胸中感慨,却被粗衣汉子挥挥手打断了。

 

   “你听,小邵老板又在屋檐上吹笛子哩。”

 

   书生那刚涌到喉间的千言万语瞬间忘的一干二净,也跟着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果真有笛声悠扬,自楼顶飘渺而来。可那音色明明温婉如玉,却携着股哀戚,不知在诉谁的悲肠。

   

   笛声绕过房梁,落在那间落寞客房空无一人的枕旁,又打窗间飞了出去,它接着飘啊飘,飘过那些羊肠小巷,盘旋于市井之上;挤出朱红色的冷面城门,直直飘到数年前那片高粱地上。

 

   那夜也是个良夜,清风习习拢起她如瀑的发,月华昭昭吻她素白的衣领。一地的高粱偷喝了秋,红彤如青年的面颊。她那日其实真的偷了东西,她那明媚的眼角一眯,樱唇一挑,小老板那颗心就被直直勾了过去,再也讨不回来了。

 

   只可惜那夜的月是弯月,纵然凌凌如她笑眼,可终究,还是少了份圆满。

  

 

  

   

 

【开水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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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寻一处四面宽敞的房子并不容易,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跑了几个下午,终于在南市寻着了个三楼的住处。建筑是老城厢的风格,背后坻着法国人修缮的基督教堂,前面则挨着老城区窄窄的巷子。当太阳爬上桐树枝,便照亮了对面瓦墙上那一排排郁郁的爬山虎,但同时也勾勒出了诡谲幻动的阴影。

  

   当夜幕巨兽般吐出一口冷气,这座城便结上了层暗暗的冷霜。白日里教堂上那些圣经的浮雕,也似在一片飘渺中化为了欧洲的鬼神,隔着一条街冷冷地望着我。

 

   我不怕鬼魅,现在甚至有些许期许它,每当我听见风声低号,窗间传来拍打声,我的心灵便不由为此震颤,或许是你回来看我了。但我打开窗,却分明只有被风卷进来的一地月光。

 

   于是我便坐在窗前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风中明灭,似沉浮的孤帆。此时我才会觉到白日里难以察觉的寂寥,我只好眯着眼在朦胧的烟雾中描摹你的唇,鼻子和眼,在这片有些颓丧的梦幻中,你似乎又重回了我身边。

 

   我想,你回来后第一件事,大概就是皱着眉掐灭我手中的烟。我本来没有抽烟的嗜好,可是自从你离开后,烟和思念便像藤蔓那样缠上了我,扼地我喘不过气,行尸走肉般过了这几年。

 

    朋友们都劝我去散心,我也听了,但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去处还是上海,你爱去的地方。我仍记得你穿上旗袍,抿上明妍的红唇膏在街上蹦跳的样子。不像别的的摩登女子身上含羞的玫瑰,柔雅的茉莉,那旗袍上绣着山茶,开的大剌剌,让你像一个因为贪玩失足滚落人间的仙子。这位与众不同的仙子对那上好的绸子,五光十色的宝石没什么兴趣,却偏偏青睐绿波廊的桂花拉糕和圆苑的红烧肉。我偶尔会戏弄你,假意板起脸不带你去,看着你撒娇乞求,像憨态可掬的花猫又像讨人喜欢的稚童,就算那日讲座开的再累,心房也会被擦的熠熠闪光。

 

   我得承认,从前我总是含蓄。为你摘抄雪莱的情诗,或是画一轮圆满的月亮。我不知你明白与否,我将一腔情与爱都埋在了这些蕴藉的礼物中。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带你去我的故乡。那里的人都如那边盛产的辣椒般赤诚又火热,我相信你会喜欢上那儿的。

   

    我承认,虽然我一向以清心自居,但却依然想让你见一遍我故乡的友人,向他们骄傲地,大声地炫耀:这是我最富有灵气的学生,我可以依靠的知己,我最重要的爱人!每每想到他们讶异过后的连连祝福,我不禁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嘴角也漾开一圈幸福的微笑。

 

   可这时忽然传来窗户拍击的声音,“砰砰”声残忍地将我拽出美好的幻想,我回过神来,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残余的火光如蛾子般挣扎。屋内徒留的只有夜的冷寂与荒凉,但我依然迫切地起身打开窗——

 

    可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被风卷进来的月光。

   

 

 

 

         

                                        一九二五年 五月十三日

 

                                         白蔡

 

                                         完稿于上海

    

   

 

    

 

   

【腊味合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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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至死都是他最好的兄弟。

 

     你一直认为,他向来是个复杂又简单的人。复杂,是因为他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呈的是真心,心中却藏着的却是城府。简单,是因为就算再怎么九曲十八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记得分明。加害于他的他以牙还牙加倍奉还,但真心待他的,他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一直记得他初见你时像燕儿那般敏捷地打树枝上飞下,衣衫上挟着的香樟味儿忽地灌进鼻子熏地你发昏,他白发上的银头饰是一弯晴空下的月牙儿,在阳光下闪的凌凌,丁零当啷地撞入你的眼帘。少年的皮肤黢黑,在光下像黑豹的皮毛那般油光锃亮。

     

    他那眉眼弯地无辜,笑的一片真诚,热络地招呼你,称你一声兄弟。

 

    你笑着应了,但是你心里明白这一声兄弟听起来的分量若是十分,那么其中所蕴含的真心恐怕三分不到。这是因为他望向你的时候,眼里映着的并不是你,而是你锦缎的衣裳,金丝的滚边儿,还有和空桑少主相同的容貌。

   

     但是你并不在乎,毕竟行的正站的直,自然不怕他对你不利。渐渐地,他似乎也明白了你的真心,开始不再那么摆出假面对你,偶尔出远门回来的时候会同走商人换些首饰和新奇玩意儿堆在你的门口。

 

   他不声张,但你就知道是他送的,因为当你将门口那一堆收下后,那棵不近不远的香樟树里便会窜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紫影,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你甚至都能想象出少年连走带蹦,眉梢飞扬的模样。

 

   你有时候也会盯着他送的帕子上绣的缨鸟和芳草愣神,看着看着,你不自知间,也笑了起来。

 

   他真正对你推心置腹是因为你曾替他挡过一刀救了他一命。腊味合蒸曾经很多次旁敲侧击,企图挖掘出你当时救他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你当时确实是什么都没想,在看见那寒光闪闪的大刀向他劈下的时候,你那瞬间什么都看不着了,唯一看得着的便是他衣袂飞扬,犹如紫蝶翩飞。

 

   甚至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你便已经推开了他。

 

    后来你虽说没伤及根本,但依旧得卧床休息好一段时间。

 

   “少主我跟你说啊,你当时晕了不知道腊味哥哥可生气了。”冰糖葫芦趴在你床边掰着指头说:“把那群恶人好一顿收拾!”

 

   “还有!他还说了好些肉麻的话,比如从今以后我愿为你付出性命之类的,我都听麻了,幸好少主你还昏着没听到!”冰糖葫芦一边说着一边哆嗦一下。

 

   “真的吗?”你唇角扬起,笑眯眯地喝了口中药。

 

   冰糖葫芦看着看呆了,吓得直晃床板:“这可是饺子哥哥开的药啊!!少主你不会伤到味觉了吧!!”

 

    ......

 

    虽说你动也动不了,但是卧床这段时间倒也不寂寞,白天众食魂轮流跑来嘘寒问暖自是不必说的。而至于到了夜幕降临,紫衣裳的少年便像猫儿那般自香樟树冠的沙沙声钻出,灵巧地跃入你的窗棂。

 

   月光像是油彩,薄薄地点在他的鼻尖和睫毛。那对绒草似的卷睫下一对紫石英的眸子滚着树影婆娑与云浪翻涌。他身上总有股樟脑丸的味道,你闻着总能安下心来。

 

   “你在树上待了多久?”你问他。

 

   “他们人太多,我一直没去打扰。”他笑嘻嘻地说。

 

   “你待了那么久?!”你瞪大眼睛:“不无聊吗?”

 

   “不无聊啊!”他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玻璃罐,而里面装满的紫的粉的蓝的,全都是小巧的千纸鹤:“我之前从西洋商人那儿学的,我一天就折了99只,你说,我手巧不巧。”

 

    说罢,他邀功般将那些纸鹤倒出一些,排在你的床头。缤纷的零落的,是他为你的美梦洒下的守护星座。

 

   “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你啦!虽然我也想一直陪你,但若是真的不小心睡着了,锅包肉第二天看着了,怕不是要整死我!”腊味合蒸吐吐舌头,自然地抓住你的手:“所以啊,我不在的时候这些千纸鹤就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

 

 

   不知从何时起,你常常暗自悱恻,腊味合蒸对你,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感情。

 

   这一腔爱愁积郁在心里,使你成天魂不守舍。倒是院子里的花儿遭了殃,动不动就被你揪过来撕着花瓣还要听你痴魔的碎碎念。

 

    幸好你懂得及时止损,在对着镜子排了一遍又一遍的说辞由浅入深,有理有据,熏染到位的告白后,你一边默念着“女追男,隔层纱。”一边跑去邀请腊味合蒸晚上一起饮酒。

 

   听到好朋友主动请客,腊味合蒸自然欣然应允,还提出要带下酒小菜过来陪衬。

 

   那夜天气晴朗,漫天的繁星一眨一眨,像无数只八卦的眼,等着看一场人间情戏。你喝了些酒,但远没有腊味合蒸醉得快,他喝的晕晕乎乎,拽着你的袖子嘿嘿笑,全然不顾你已然柿子般红透的的脸颊。

 

   你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正巧,他也在望着你。

 

   而你发现,这一回,他的紫眼睛里没有那什么锦缎和金丝边儿,他的眼睛中心倒映着你的容貌——但那并不是空桑少主的容貌,而是纯粹的,你的容貌。在那对眸子少见的万般柔情中,漩涡一样,也将你拉了下去。

 

   那个瞬间,你那早早你编排好的由浅入深,有理有据,熏染到位的告白一下子忘的一干二净。只是愣愣地说:“腊味合蒸,我能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看着那对紫眼睛一瞬间睁大,少见的惊愕跃上了老成少年的脸。然后便是通红,仿佛深秋熟透的柿儿砸上了他黝黑的双颊。他慌忙折了好几束虎耳草,指腹摩挲来摩挲去,有些胆怯又掩不住开心地望着你,一对眼睛中月光动人。

 

     你见他如此,不由也弯了眼角,你想,你这一场绵延秋雨般的暗恋,总算可以收尾了。

 

   “这捧虎耳草送你,这是我们成为...成为兄弟的见证!”

 

   你的笑,僵在了你方才还溢满幸福的眼角。

 

    你的暗恋,确实收尾了。最后一场秋雨哭过,寒冬就至了。

 

    你不知道你是什么语气应了他,你只记得腊味合蒸见你应了很开心,红着脸揽着最好兄弟的肩说这说那。他喝的那么醉,没有注意到你笑的勉强。

 

    今天是个暖夜,可你却觉得冷,冷的眼眶都发了酸。

 

  ......

 

   再后来,你再一次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了。但是你却异常的平静,在向下坠落的那几秒,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你并没有抓住它去忧虑空桑,却只是在可惜。

 

   你从不后悔为护他而死。

 

   你只可惜,在他眼中,你是义高情重,愿为战友赴死的好兄弟。可是只有你知道,你护的不是挚友,而是心上人。

 

    但可惜这些他都不会知道了。

 

    ......

 

 

    腊味合蒸将你葬在了香樟树下。树荫为长眠的你遮风挡雨,再没人来扰你清梦了。腊味合蒸经常坐在你墓前折千纸鹤,折的越来越多,簇拥着那灰矮的四方,仿佛是无数颗他梦里的星星。不知从何时起,有虎耳草从你的墓边长得一发不可收拾,温柔的为你盖上了层薄毯。从远处看去葱葱郁郁,又宁静的打扰不得。

 

  .....

 

 

   其实关于虎耳草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它的花语是:真切的爱情。

 

    

 

   

  

 

【宫保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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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不知道宫保鸡丁辞去官位,归隐田园。

 

    朝中人纷纷议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扼腕叹息。但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铁面清官坚定地退隐,任谁挽留都决绝地摇摇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这其中缘由,他自己心里清楚,你也本该清楚。

 

   因为你曾是丁家的夫人。

 

   ......

 

  你从一开始就未奢望过宫保鸡丁能给你什么风花雪月的恣意与浪漫。他那张嘴吐不出什么成型的情话,讲山河社稷,治国之道却头头是道。但你偏偏却爱他忧国忧民时眉宇间的不阿和凛然,还有浑身上下那一股子正直肯拼的韧劲。

 

     似凛风中巍然自正的松柏,暴雪之下敢于迎头怒放的傲梅。似凡间这口油锅里任沉浮,任飘摇但依旧油盐不进的玄铁。

 

   你认定了他,任伊挚怎么劝怎么怪都死不回头——这倔劲倒同他的有几分相似。

 

  “你要知道,你要是嫁给了他,你可不就是那个人人宠着护着的空桑少主了!成为一个朝中要员的妻子,别说你不能再任性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要退让求全多少!”彼时伊挚气地直拍大腿,连喝了三盏菊花茶降火。

    

    你抬着头,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脊梁骨挺得笔直:“女儿知道。”

   

    你确实知道,也做的到。在嫁进丁府的那一天,你便摇身一变成了丁家的夫人,懂温婉也知礼数,明白该怎样操持家务,打点上下,是丁大人合格的贤内助。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你还是个懒的管天高地厚的大小姐,闲的无聊就敢跑到正在钻研书文的丁大人后面将他的头发拧成两股麻花辫。

 

   他也只是无奈的偏过头瞧着你,拿起手中书卷轻轻敲了敲你做乱的手:“别闹 。”

 

    后来他很少再对你说过“别闹。”,不是因为他不宠你了,不爱你了,而是因为你太懂事。毕竟,当你看到夜深露重之时书房烛火依旧通亮,染红了那伏案的宽阔脊背之时,怎忍心再跑去任性添乱,去博他那几句哄?于是你无数个顽劣的“胡闹”都被一压再压,终究是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道在无数个夜里你提着灯,望穿一扇窗,默默看着他奋笔疾书的背影。他的红发坠到腰间,沾染上烛火的光,似是镀上了层鎏金,在夜中兀自灼灼。

 

   是进朝顶戴上那捧曜曜红缨,飘摇山河中那束怒燃罪恶的火。是一轮悬在你心头的朝阳,足以扫退所有的邪佞迷惘,明晃晃的坠在你眼前,你便安心。

 

   你曾觉着,只要能静静守望着那抹红,就心满意足了。

 

 

   宫保鸡丁睡的比你晚,起的比你早。你本以为他会和在空桑时一样按时作息,可回了这动荡晚清,他终究还是大不一样了。你刚开始在烛光中等呀等,等的熬红了眼,等到那红蜡被夜纷纷剥下,落成一片片胭脂色的花儿。或许是那烛光太刺眼,你等着等着,视线就朦胧了。

 

    你夜半的时候感觉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下意识一把抓住身边那人。窸窣声停了一秒,接着你感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反握住,暖暖的,细细摩挲着你的手指。

 

    抚的你放松下来,沉沉坠入了梦乡。

    

    你醒来的时候他往往是不在的,身侧那一丈空白看得你总怀疑昨晚背后温暖的靠山是否真切,但是当你的视线落到自己枕边一支突兀出现的山茶花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那茜色的山茶花还凝着新鲜的晨露,正折射着几点东边的金光。你几乎能想象到,他随着院外的几声飘渺鸡鸣睁开惺忪睡眼。鸡翅木的床板有些年头了,他为了避免吵到自己蹑手蹑脚地直起身来,在你身边窸窸窣窣换下寝衣,穿上常服——若是是进宫觐见的日子,他便换上绣着锦鸡图的二品文官朝服,戴上衔着孔雀翎的顶戴,脖子上挂串丁零桄榔的朝珠,一套行头下来威风极了。

 

   丁季丁大人不急着进朝,饭都没吃,而是先溜达到花园里,左瞧瞧右瞧瞧,最终选出了那朵开的最好的花儿摘下来,怕它三步内枯萎似的拿手护着一路快走回卧房,屏住呼吸轻轻放到你的枕边,走之前不忘帮你掖好被角。

 

   “老爷真是的。”贴身家仆在帮你整理内务的时候碎碎念道:“又不是天天要觐见圣上,每天都留夫人你一个人自个儿醒来,就不能...”

 

   “如意。”你放下茶杯,蹙眉喝止了她:“老爷已经很辛苦了。”

 

   “是,是如意多嘴了。”小姑娘瘪了瘪嘴,但依旧一脸不服气的神色。你叹了口气,你理解家仆不明白他,但是你得明白。

 

   你明白他去进朝,便得面对一群衣冠楚楚的豺狼虎豹,他得斗,同贪官污吏斗,同乌烟瘴气斗。可是这世间的贪官污吏多如羊毛,这大清上下也早被乌烟瘴气腐蚀的病入膏肓。为官者看的明镜似的,所以朝中上下的官员大多只求荣华富贵,独自家夜夜笙歌,再不济,只求保住自个儿的脑袋。可是他不一样,他在这人人求自保的时候逆流而上,求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因为这,就算他不说你也猜得出,有多少同行视他为眼中钉。官衔小的呢,就上书弹劾他,官衔差不多的呢,就处处挤兑他,官衔比他大的呢,就故意为难他。他每天疲于应对,还要帮着百姓谋福利,伸冤屈,忙得焦头烂额。但即使这样,他仍然不忘每天早晨醒来时,替你折枝院子里的山茶。

 

   你在很久之前曾无意中提过一回,百花之中,你最爱山茶。

 

   你只提过那一回。

 

   你告诉自己该知足了。你的心是知足了,但是你的眼睛却总向那半掩的大门处瞟着,盛着汪你自个儿都道不清的虚妄,于是那门喜庆的朱红落在你眼里,便也落寞了。

 

  

   想报复他的仇家不少,你清楚他更清楚。只是他不知道,还有人趁他不在上府找茬儿。

 

   你那天早上还逛了集市,跑去大顺斋吃了两大张糖火烧,经过首饰铺子的时候还看中了一支灿金镂空花纹的发簪,簪首镶着鲜艳如血的红玛瑙,你瞧着喜欢极了,刚想买下来,却被老板告知这支簪子已经被城东大户人家的小姐预定下来了,要打下一批也得起码一个月后了。

 

   于是你只好败兴而归,可还未走到家门口,就见丁府的大门口围了一圈人,他们个个锦衣华服,却明显来者不善。

 

   你先是心下一惊,但旋即紧锁眉毛,步子坚定地向他们迎了过去。

 

   他们大抵是没想过这丁府的女主人跟他的夫君一样,都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一趟下来不仅没有折煞人家家的气势,反而被明里暗里怼一通,最终只好悻悻离去。

 

   而你只担心,他们到底有没有看到你转过身时随着长舒一口气瞬间垮掉的肩膀。

    

    

 

   他晚上归家的时候你一反常态,泡了壶黄山毛峰,替他送到书房去,自己也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他锁着眉,神色严峻地翻阅着地方官员呈上来的文案。那烛火纵然彤红,你深知它熬不过这一夜,却依旧将他的眉梢眼角烫出一片葳蕤的赤诚。

 

   直到褐色的茶叶浮了尖儿,热腾腾的茶香在夜深处也渐冷,你叹口气索性将杯盖阂上,这才开了口:“你今晚会不会很忙?”

 

    “还好,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他这样说着,眼睛却没舍得离开手上问卷一瞬。

 

    “今日...”你犹豫了一下,脑中映出下午那群仗势欺人之徒咄咄逼人的嘴脸和中伤:“上午我去了大顺斋,带回来了两只糖火烧,已经放厨房了,想着你要是办公饿,就吩咐下人腾一下吃。还有...我今天去集市的首饰铺看中了一支红玛瑙金簪,只可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下批货得倒一个月后了。”

 

   你终是将今日切成两半,却只挑了上午有糕饼和簪子的一半讲。

 

   而他只是浅浅嗯了一声,连嗯都只嗯了一半,另一半模模糊糊沉到了无边的书卷里去,难觅踪影。

 

   你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瞥见了他书卷上排排密密麻麻的字,那半截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梗的你难受。

 

   确实啊,战火绵延的万里江山,动荡时局中的枯骨万斤,就算和朱门外千万难民的哭号比起来,一支金簪子实在是太轻了。轻得不值一提,轻的缀在闲谈中也能一拂就去,轻的像你回房后,三更时粘了泪的叹息。

 

    

 

   当暗杀者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并不意外,但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的时候还是心下一惊。

 

   你不意外是因为你知道自家夫君在朝中结了多少梁子,有多少因为他被摘了头顶上花翎的人恨不得除他而后快。你惊愕则是因为你没料到他惹的仇恨居然已经到了有人不惜冒着风险也要派人暗杀的程度。

  

   可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你的丈夫这个点儿还没归家。

 

   其实他回不回家都一样,反正都在忙着处理公务。

 

  即使没有找到仇杀目标,目击者的活口也是不能留的,他们和你的反应都很快,在那白花花的大刀砍过来的时候你敏捷地一闪而过,然后利落地拔出身侧那把短刀。

 

   你真的很久没有操过刀了。

 

   在嫁进这丁府深门后,你甘愿自己的手用来晾被褥,倒茶水,借着烛光缝补他的衣裳。一针,一针,你眼睛熬的发红,拈着绣花针的手指僵的发痛。女工是细活,你得一针针慢慢捱,捱到你几乎忘记了,你右手的虎口曾因握剑磨出过薄薄的茧。

 

   你本以为那短剑该锈死在剑鞘里了,可是它没有,甚至拔出的时候还如从前那般锋利,凛然如英武的峨眉,明晃若玄冬的冷雪。

 

   你踏出,手中的剑竟像蝴蝶般翩飞而起,领着你一步,一步,回到了多年前空桑的春。你们的剑光交错,杀的难解难分却依旧笑的开怀,不解风情地削落了一地桃花。你忽地脚下一空,二人的剑还互架着,人却往下一滑,继而被一只大手及时捞住。当年的你神采飞扬,被“敌人”圈在怀里依旧笑意晏晏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就像桃花瓣小心翼翼地拥吻交错的剑锋,他闭上眼睛吻了你的嘴唇。

 

   如今的敌人不是他,你步步生莲,竟自黑衣歹徒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具具身体自你身旁倒下,直至你筋疲力尽地刺中最后一人。他命不久矣歪歪斜斜地退了两步,却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猛地暴喝一声冲了过来,想拼个鱼死网破。

 

   在你下意识想持剑挡过去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了身侧空荡荡的宅邸,而身后的朱门紧闭,如一对紧锁的冷眉——他还是没有回来。

 

   你忽然就特别累,累的连提剑的力气都没了。

 

   那寒光凛冽的剑照着你心口刺过来的时候,你看着,却懒得躲了。

 

   那寒冷的剑锋没入你的心,钻心剜骨的痛。然后连带着你的身体向上一挑;剑前花下那情至深处的一吻,大喜日子的红绡帐暖,还有他书房中整夜摇曳的烛火,随着心头血一起,快速又一寸寸地飞出了你的身体。

   

   你忽地就释然了,笑着向后仰去。

 

   你最后看到的是那抹立在西天的踽踽斜阳,化成了他背后那缀到腰间的怒红的发,他书房窗间的背影巍然不动,你却穷尽一辈子都没追上,唯有那长发烈焰般赤酡,莹莹在你眼间,也曾化开了不知多少守望中度过的冷夜。

 

  ......

 

 

  后来你不知道宫保鸡丁辞去官位,归隐田园。

 

  就像你不知道宫保鸡丁什么都上交了国库,除了少量银钱和你生前所用的物件。

 

  就像你不知道你那一向信奉秉公执法的夫君,用了什么手段查出暗杀者的幕后真凶,又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人头落地。

 

  就像你不知道你倒下的那日,他终是赶回家了,他汗津津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金簪子,簪首的玛瑙红艳艳的,血一般鲜艳欲滴。

 

 .....

 

   

   后来有人隐隐猜出了缘由,问他真的值得吗?

 

   他放下手中一直摆弄的簪子回答:“我曾以为我会为国效力至死方休,可是她离去后,我却渐渐有心无力,你们都说我是拼命三郎,可是我才发现,原来我这拼命三郎,也有累的时候。”

 

  那人接着问道:“可是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他笑着摇摇头,直了直身子:

 

   “我曾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思来想去,我最后悔的不是辞官归田。而是这么多年,没为她簪过一次步摇。”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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