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龍

生活总在别处

【花亦山乙女】若你们诀别

*内含宣望钧 楚禺 了了 梵 季元启

*假如因为一些原因你们要分道扬镳(包括各种生离死别)

*根据热度和灵感决定系列下篇的放出

*可以在评论区点自己想看的角色

*推荐bgm:玉蝴蝶 




【宣望钧】


承永二十三年,承永帝崩逝,归于五行。


自皇太子病故,先皇膝下未有子嗣,然,宸亲王睿质夙成,俊秀笃学,颍才具备。束发之年既赴边疆,退戎狄,其言行世功亦誉满天下,是为储君之选。

当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盛安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今年宣京的秋凉得格外早。似乎昨日的风还携着几声燥热的蝉鸣,今日的石板路却披了层薄霜。


  中秋佳节刚过,街坊仍浸在热络的氛围里,家家户户都还点着灯,将宣京连成一片散着热腾烟火气的光河。但城中的西南,那栋最为排场的宅邸却寂寥得违和,雕墙峻宇巍峨着默然,世间浮华借着节日东冲西决,每户人家都分得一杯羹,而它只拘到一捧浓秋的夜。

   直到“吱——”的一声,前院的门被一人打开,素白的月华潮水般泻了半隅,才给这栋森戚戚的大宅添了几分活气。

   来者身材颀长,着一袭祥云镶金夜纱袍,跨进门槛后并没接着向前,反是在院前负手立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了般往庭院深处走去。

  宣望钧约是有一年没回来过了。新皇登基,大景因先皇沉迷丹药不问朝政落下积病全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更不要说制衡那些趁他未站稳脚跟蠢蠢欲动各方势力。他日夜操劳,每天能睡上三个时辰都算好的。

   庭院深处靠墙的角落里栽着一高一矮两棵桂树,被困在无人问津的囹圄里倒仍悠然自得,满冠桂花正开得灿然,沐浴在月光之下,尽情舒展着花蕾。


   痴望了一会儿,宣望钧的目光落在较矮的那棵身上。或许是桂花的金被月色洗涤得太过纯粹,将他的眼睛刺得有些发痛。


   “十年了。”他讷讷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谁。宣望钧俯下身,终于在树根一处找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叉型标记。

   酒坛埋得不深,宣望钧没几下便挖找出来,坛子虽不名贵但做工精巧,中间还浅浅刻着一朵莲花。宣望钧轻轻摩挲过去,那些错杂的刻痕刀锋般舐过他的指腹,十指连心,他的心也跟着刀割般的痛。


  “宣师兄……不如,我们也再种一株?”

   “十年之后,我定不负与你之约。”

   少女十年前清亮的声音像是随着夜风隐约间传来,浅浅落入他耳畔。

  “明明是你许下的约定,云中郡主才品俱佳,为何也是失约之人?”他看着那朵怒放的莲花发问。

   可是莲花依然缄默。

   “也罢。”宣望钧垂下眼帘轻叹一声,将酒坛启开,倒满酒盏,接着抬起眼望向桂树往前一送:“我敬你。”



   楚禺刚走进庭院,便看见宣望钧倚卧在栏上饮酒。他仰着头,那双金眸眯着,出神地望着,像是在望夜风中绰约的葳蕤桂影,又像透过树冠的疏离去瞥天上那泓清月,可那游离的目光又似乎飘得更远,似是徒然地在那团灿然里捞一捧虚妄的影。

   宫墙里,盛安帝威仪八方,矜持不苟,五爪龙袍下的身子骨直来直去得被拼成似的从不弯折,而此时却懒散地凭栏倚卧,生出几分颓然之姿。


   看到那株桂树,和他手里的酒,楚禺已心下了然,叹气到:“陛下。”

   宣望钧眼睛都没转一下,只是手随意抬了抬向他示意。


   “陛下,您下次出宫,起码要通知属下一声才是,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楚禺,现今大景,你觉得如何。”宣望钧没接他的话,忽然问道。


    “陛下刚接手时的大景,内里已有许多看不着的疮痍,而在陛下的治理下,边疆安定,风调雨顺,离陛下所言的河清海晏,已是不远了。来朝的使者,谁人不道大景盛世,这一切皆是陛下的功劳。”

  “大景盛世,本该与她共赏。”宣望钧的侧脸隐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十年前,我只身圆父母桂下团圆的夙愿,本以为与她能圆了这桩心事,可今时今日,仍是我一人独酌。”

   楚禺心下一顿,一阵酸楚涌上喉头:“陛下!权力斗争何其凶险,师妹是明白的,她选了您,对其中凶险定已了然于心,师妹为您做出的……选择,我相信也不曾后悔过。”

   “是我没护住她。”说到这儿,白日里正容亢色的帝王声音竟微微颤抖:“若当年不与花家结盟,是否……”


   “陛下!师妹倾尽全力相助是她的心意,师妹在天之灵定不愿见你如此。”楚禺上前一步,声音沉痛:“自她离去,属下就再没见您笑过。“


   宣望钧默然半晌,哑哑开口:“回去吧,楚禺。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

   楚禺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抱拳行礼:“属下先行告退。”便退出了宸王府。


   一杯又一杯的桂花酿下肚,他的眼前也有些恍然。有滴灼热顺着颊滴进杯中香醪,宣望钧蹙眉,那是什么呢?是泪?是南塘梅雨,还是母亲发髻上垂下的珍珠坠,少女胸口开出的串心头血。宣望钧断不明白了,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心俱疲,眼皮沉得打架,最终他头一歪,手一摊,白瓷杯盏落地摔得粉碎。


   宣望钧做了一个梦。梦是金黄色的,一如金秋蓊蔚的桂影。

   先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年轻的天子步步稳健,前方的龙椅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真切,那高高在上,万人所求之地,是多少人拿血和命铸成的。而此时在他眼里更似富丽堂皇的囹圄,椅背上纯金雕的游龙拘着数代帝王的一生,也将拘着他的。可青年仍转身,落座,目光灼灼,他深知代价,但他不悔。


   场景一转,先是一匹黑马,马背上的少女着一袭杏色的斗篷。长而冷的箭矢直直埋入她的胸口,他策马狂奔,想伸手去接,可已然来不及,在绝望的呼喊声中,他眼睁睁看着少女从马背上坠下,犹如一朵被山雨打落的桂花,狠狠坠倒在地。


   可是转眼,少女又好端端地站在宸王府的桂树下,弯腰拿着铁锹忙着,将种子埋好才直起身来,她笑意盈盈的眼对上他的,月波流转,竟让他有一瞬晃神。


   接着那金色迅速黯下去,枯萎成一封薄薄的信,双亲之死轻飘飘地盛在寥寥的笔墨之上,男孩几乎握不住纸。他只记得那日大雨磅礴,院中桂花一夜之间尽数零落,耀眼到凄美的残花铺遍王府。


   最终的最终,他回到了他的儿时,那时父母恩爱,他不是什么宸王,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男孩。他打小喜静,从喧闹的宴会里偷偷溜走,跑到院子里赏月。可是正看着,一个小脑袋从墙头上冒出来,挡住了半轮月盘。


   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莲烙袄,一双眼睛被月光洗得格外澄澈。她注意到了他,先是睁大了双眼。接着逆着月光冲他一笑。

  

  那是宣望钧见过最好看的笑脸。


  可是接着,女孩重心不稳,失足从墙上落了下来,像一朵桂树上飘零的桂花。他心中一紧,暗呼一句小心,便冲上前去。幸而,那个散发着芸豆卷甜糯的女孩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正冲他展开一个更灿烂的笑。


   这次,他终于接住她了。


  

  斗转星移,月华照亮青年紧闭的俊俏眉眼,他鸦睫轻颤,已然熟睡。夜风拂过,带落一片桂花入他摊开的掌心,梦中青年似有所感,指尖聚拢,桂花被牢牢握入掌中时,他的唇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宣望钧终于笑了。




【楚禺】


  七八月份蜀中的雨似乎就没停过。远处隐在云雾里的重峦叠嶂被遍遍地浣,青翠得愈发欲滴。窗外雨水在屋檐上绘成水帘,急急密密地串成流苏串子般垂下来,琉璃珠子脱落四溅,碎成一洼洼粼粼的倒影。务农的汉子出不了工,靠在竹席上喝闷酒,妇人抱着阴湿的衣裳发愁,顽童被父母喝止在家,眼巴巴地盼着雨停。

   所有人都被困在这场雨里了。


   楚禺喜欢在这种天气涮锅子吃。古董锅辣腾腾的热气驱走巴蜀的阴湿,再热上一碗醇厚的曲酒,便可煨暖整晚巴山夜雨。


  以往都是你只管吃,楚禺准备食材。洗肚,切肉,炒辣子,手起刀落麻利的让人惊讶。而这次轮到你来,才发现自己一个姑娘竟家还没有战功无数的楚家将领会料理厨事,不由有些汗颜。

   手忙脚乱地忙了一个时辰,古董锅终于开锅,你迫不及待下了片肚进去,七上八下,你记着楚禺告诉你的口诀,捞起来便往嘴里一扔,结果被烫的咳嗽连连,满脸通红。


   宣望钧就在这时候进的门,刚进来就撞上你狼狈不堪手舞足蹈的样子。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嘶兄?这…嘶…这么巧?快来…嘶一起吃。”你一边用手在嘴边扇着风一边满嘴囫囵地招呼他。宣望钧听完却是一怔,神色复杂,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你余光瞅着他,总觉得宣望钧变了,但到底哪儿变了你又说不上来。你记得当年那个忧国忧民的青年有一双赤诚的金眸,他寡言,但眼眸之下压抑着一股沸腾,你看得见,楚禺也看得见。今时今日,那份金泽依旧,甚至耀眼得愈加锋锐,但你同他对视,却瞧不见底了。宣望钧半侧身子对着你,你从未注意过他上挑的眼角竟如此锐利,像裹了冰碴子的剑锋,他抬眼,冰剑的冷光直直挥向你,某一瞬间他的脸甚至扭曲得全然陌生。你心下一惊,打了个寒噤。


  “我记得师兄最爱吃苕皮。快尝尝。”你尽力将刚刚的不适抛到脑后,热情地招呼他。宣望钧有些迟疑地道谢,任由你将苕皮夹进他的碗里,但却并没有动筷。


   “我切的没有楚禺好,楚禺切的苕皮不薄不厚,极适合涮锅子。”你边涮羊肉边自顾自开口:“其实我啊,真的不太擅长这些持家的活计。”


   “自告奋勇给他补衣服,针脚却歪歪扭扭的。我说要给他再购置一些,他却不肯,穿着那些补坏了的,倒也不怕丢面子。”说到这儿,你轻轻笑了起来。


   “说起楚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三个在一起,我们打赌比吃辣,结果三个人的嘴唇都辣得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你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眉眼弯弯,声音也越来越轻快。


   “楚禺照顾咱俩,把好吃的全往我们碗里夹。你为了让他也能吃点,推脱说自己吃不下了,将碗里的菜又夹回他碗里。结果楚禺倒是信了你,但是又一股脑地全夹到我碗里了。来,师兄,今天就还给你了。”你笑着,就要把一片羊肉夹进他的碗里,但是手刚凑近碗口,你的表情却凝固了——宣望钧碗里满满当当,一筷子都没动。

  “师兄……你怎么不吃?”你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宣望钧的眼睛对上你的,他的眼眸里蕴着你看不懂的复杂和可怜,以及哀戚。

  “来时已提早用过晚膳,不劳烦你了。”


  “别呀师兄,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楚禺也希望……”


   “楚禺,他为将是受军士爱戴的将士,为臣也衷心不二,我不会忘,大景百姓也不会忘。”宣望钧打断你:“我从宣京来蜀中,是为了见你是否无恙。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楚禺之托,他拜托我照顾好你。”

  “天色已晚,宣京近日政务繁杂,我明早就得回去。”宣望钧起身,黑袍上随他动作升腾的五爪金龙刺得你眼睛有些痛。

  跨出门槛前,宣望钧深深看了你一眼:“多加保重……尽早向前看,这也是楚禺的夙愿。”


   你没有送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机械地一直从锅里夹出食物塞进嘴里,迫切地像是证明什么一般,直到你撑的想吐,胃也跟着绞得生疼。


   三人份的食材,果然还是太多了。


  你往左透过窗户看,宣望钧撑伞的背影已然化成一个小点,在雨夜里飘摇着前行,近乎看不见。而往右看,那边烛火摇曳,两柱白烛间是一张男子小像,余光中男子神色坚毅,一如初见。


  可这不是你要见的楚禺。你的楚禺不被拘在这乏味的几笔里。他束起的长发随风扬起,他提剑骋马,英姿勃发。他的脸也不是了无血色的白,粗糙的面颊被烛光贴上绯色的薄霞,你轻轻一吻,那张脸立刻肉眼可见的涨红,像颗熟透的辣椒。

   

  “尽早向前看。”宣望钧说。


   宣望钧在往前走,青年在那条血与火的路上步履维艰。从宸王府走到明雍,又从明雍到宣京,最终一步步踏上阶梯,走向那把万人之上的龙椅。汉白玉的阶梯高而陡,他像踩着刀尖,每升一阶青年便被刺一刀,等捱到龙椅时明雍的那个内敛青年已死,年轻的帝王从他的旧的躯体里浴血而生。

   

   楚禺也在往前走,从暗流汹涌的宣京到硝烟四起的西北。他提剑策马,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龙潭虎窟,大景的利剑永远指着前方,护着身侧。直到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护国大将军也战到了最后一刻,从未退缩过半分。


   而你却在往后退,你在繁杂的记忆中逆流而上,一直回溯到数年前的雨夜。


   也是在楚府,那时你们只是三个明雍的学子,三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古董锅咕嘟咕嘟地煮着,蜀地的辣香驱散了雨夜的阴湿。你们三个围在一起,楚禺忙着下菜,宣望钧打趣到这次怎么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食材。楚禺一下子慌了手脚,整盘的白菜全倒进了锅里。他红着脸说只是凑巧。宣望钧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还是给了好友三分薄面,没当场捅破那个笨拙青年的心思。好友间聊不尽的胸怀和抱负就着一壶曲酒填满短短的夜,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天下棋局尚未定型,光明的前景在你们脚下徐徐铺开。


   你聊到尽兴处忽然想问楚禺的观点,兴冲冲地转头却将半截话落在了肚子里——旁边的人儿一直在看着你。他的目光很认真,但又有你从未从这位古板严谨的师兄身上窥见过的柔和。一时间周围的声音和景色都黯下去了,只剩下夜雨淅沥和楚禺那双温柔的眼睛,以及你胸中声若雷鸣的心跳。


  ……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


  你想,只有你被困在那场雨里了。



【了了】


   你醒来的时候,了了正坐在一旁画画。窗外春光明媚,晨光拢在他下垂的睫和小巧的鼻上,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稀释的近乎透明。他纤长的睫毛将他那对总是雾蒙蒙的靛色眼眸分成两半,一半阂在眼睫阴影里,犹如两道暗涧奔流的幽谷,另一半在曦光下,像极了晴日下金兰的碧湖,通透得惊心。了了为了防止颜料粘上扯着右边衣袖,执笔的半截手臂悬在空中,白而纤细,像打磨圆滑的璞玉。皮肤惊人的白配上他独有的安静,使他整个人都不似凡人,坐在那儿更像是只精雕细琢的瓷偶。


   虽然了了是作画之人,但此时此刻沐浴在晨光中的了了更像是一幅画。


   你看得入了神,却是了了温柔的声音将你唤回了神。

    “你醒了。”了了放下画笔,正微笑着望着你。


    “啊…..抱歉。”你敲着脑袋,回忆起昨日是你自告奋勇来给了了打下手,结果忙到太晚不小心睡了过去。

  “你我之间不必言歉。”了了摇摇头:“更何况在宣京,是你给了我诸多照拂。”


   自从陛下恩准,让他来佛堂作画后。了了便从暗无天日的熏山皇陵中搬来了宣京,了了喜静,宫里便派人在城郊给他盖了一栋房子。除了在佛堂作画外,能让他同青山绿水为友,虫鸣鸟啼为伴,确是遂了了了的意。

   只是了了多年在皇陵作画不问他事,之前在熏山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而独居在宣京后,这倒成了一大麻烦。何必倒是经常替他料理大小事务,但他也要常回远在金兰的何家办事,更何况一人毕竟精力有限。所以你倒是成了那个常常去探望和照料了了的人。


   “我想,兄长也是很乐意你来陪他的。”何必这样对你说。


  宣京离明雍有段距离,再加上你也常帮着了了打打下手,在这儿栖个三两天也不罕见。了了在京郊的那处避世所,倒像是你在宣京的另一个家了。

   

   了了确实是个画痴,但生活常识上的认识之少也令你咂舌,了了也尝试过自己出门购置物什,但自从他上次用半片银叶子在集市上买了只苹果之后你是不敢让他单独上街采购了。

  了了在平日的生活上是个很好满足的人,他在街上的注意力似乎永远不在商品上,时而停留在少女发髻里斜坠的玛瑙步摇上,时而又停留在在地上啄食麦粒的麻雀儿上。你喊他问他的意见,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来,扯出一个懵懂的笑,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哎。”你见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倒是更发愁了,更觉一定不能放他独自上街。


  不过随你上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了也不是毫无长进,从对市面物价有所了然,到现在他也可以陪你去集市挑选些新鲜玩意儿了。

   那天集市上有一角格外热闹,人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你不由有些好奇,拉着了了兴致勃勃地挤了进去,原来是新来了个小贩在卖金鱼,浴缸里净是各色的金鱼,苗条的丰腴的,乌墨的红艳,那条尾巴像烟花,那条又似柳叶儿,交织游离应接不暇,宛如异莲开了满池。金鱼四五个铜板一条,半个铜板可以喂一次食。很多人并没有养鱼的想法,但都图个新鲜纷纷拿半个铜板换捧鱼食往水里一洒,本来悠然自得的鱼儿便飞速向一处涌去,挤着脑袋你争我抢,好不滑稽。

  而有一尾朱砂色的金鱼却与众不同,它不争不抢,浮在水面上的鱼食儿和同伴们的狂热都影响不了它分毫,它悠然自得地甩尾潜行,似乎只游离在自己划出的一隅世界里。


  “有意思。”你来了兴致,一边颇为欣赏地说道,一边转头瞧了瞧身旁那个安静的男伴,忽然眼睛一眯,心情颇好地笑了出来。

  “了了,我要买下它。”你在了了疑惑的眼光里说道,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瞧它,这股与世无争的劲头,简直太像你了。你说,你说是不是。”

   了了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对你报以浅笑:“好,是我,是我。”这时他才流露出成年人特有的宽容。



  至此,你们的家里又多了一名成员。

  在树影沙沙的朗夜里,你也会抱着鱼缸和了了坐在后院的溪边天南地北地聊。了了靠在你身边,盯着漫天的繁星出神。


   “星星那么好看?”你揶揄。

  “宣京鲜少见到这样的星空。”了了说:“倒是在金兰很常见。”


  你还没接话,他便自顾自聊下去。讲异香扑鼻的手抓饭,个大汁甜的瓜果。也讲那些蓝天下静谧而迤逦的沙丘,沐浴在血般残阳下被沙暴侵蚀的岩壁缄默着,悲壮如一尊尊战死沙场的将士。到了晚上,金兰不似宣京那般繁华,但铺遍夜空的繁星一如颠倒镜中的宣京灯火,点亮了整座城池。

   了了说,金兰人,都是不惧黑夜的。


   你听得心生向往,不由感叹:“真希望有日你能带瞧一瞧。我也带你看一看南塘。”提起南塘,你也忍不住同他夸耀起来,清甜的荷花酥,内敛清秀的南塘美人,梅雨季节泛舟湖上的烟波朦胧,六月满池莲花盛放,犹如跌进池中应接不暇的烟火。


   了了认真地听着,末了由衷地叹到:“真好啊,真希望有朝一日亲眼见识此等美景,亲笔画下来。”

   了了说这话的时候你心一痛,作为宫廷画师,你深知别说南塘了,就连宣京的城门,都宛如高耸入云的监牢铁壁。

   这样想着,你不由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情感来,了了因为身份,你因为家族,两人都是不得自由的人儿,深陷在浊世的泥潭里蜉蝣般挣扎。唯有这月下相依的时刻,两颗寂寞的魂灵才得以相互慰藉。


   你一直这么认为着,直到某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碰见了何必,自然而然地,你们聊到了了了。

   “我想问你关于兄长的一件事。”何必有些犹豫着说出这句话时,你有些惊讶,毕竟他二人才是兄弟,为何要来问自己。

   但你还是点点头说到:“师兄但说无妨。”


    “我不理解,为何兄长明明拿到了陛下的赦令,为何还一直待在宣京,我记得,兄长说过自己的梦想是画遍大好河山的。”

  何必的话像是当头一棒。


  “什么…你说什么赦令?”


   “他没有告诉你?”何必见你如此,神色变得奇怪起来:“陛下两月前便开恩于兄长,在宫内没有重大的绘画工作时可以四处游历作画。”

   ……


  何必接下来说什么,你听不清了。你愣在原地,只有思绪不停地往前拨,拨回那个繁星满天的夜。


  了了说:“不仅是南塘,这世间每一处景色,我都想绘于我的笔下,这是我的毕生所愿。”说完他又想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当然,能在宣京一直陪着你,我也甘之若饴。”


  你当时只以为是了了对你的安慰,可如今想起,一切便残忍地明晰起来,拼凑出另一种真相。

   什么两个孤寂灵魂的相依取暖,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牺牲换来的陪伴。


   你忘记自己是怎么道别何必,又是怎么回的家。



    …….


   了了采集颜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踏进门,他便瞧见你摆着鱼缸背对他坐在后院的溪边。


   “今天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先赏上月了?”他的声音温柔如水。

   

   “何必都告诉我了。”你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一顿。

   “不…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慌乱。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打断他,声音发颤:“可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

   “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他忙说:“都是我自己选的。”

   你没有接茬,只是起身将鱼缸一倾,金鱼滑入溪中,摇摇尾巴,欢快地游走了。


  “你这是作何?”了了一惊。

  “我喜欢一条鱼,可以买来水晶的缸将它圈住。但如果它的归属是河川沧海,我又该当如何?我愿它常伴我身侧,但我更愿它乘风破浪,自由自在。我不要它委曲求全,我要它求它想求的,我要它真正快乐。”


   “…可你呢?”半晌,他哑然开口。


   “它乐,我则乐它之乐。”你抬起头,今日夜风大作,吹得你脸颊发痛,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但你的声音仍无比坚定。

  

   “…..抱歉。”了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我之间不必言歉,这可是你说的。”你转过头,强扯出一个笑:“不过,我无法随你游历天下,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看。”


   了了望着你,神色复杂。门外素白的月光被他纤长的睫拆得细碎,化进阴影里那两窝靓色里,夜色里粼粼如两湾哀恸的湖泊。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可最终他只吐出了轻的像叹息一般的:  “好。”


   了了走的那一天你没去送。你怕你见到他那软缎似的白发,那对温柔似水的靛色眸子,还有月弯似的笑唇时你会忍不住,忍不住落下不舍的泪。你也知道了了见你如此定会留下来,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要你的心爱之人走的了无牵挂,恣意追随他梦中绮丽的天下河山。

   只是了了走后,何必不久便上门拜访,稍的是了了的口信。


   “兄长说,他希望你有空能回到当时在熏山那处岩洞看看,我想。他大概是留了些东西给你。”


   “以及…..”何必在门口时顿了顿:“我,也替兄长,谢谢你对他的成全。”


  你到达熏山的时候日头已经捱到了西天,丹果似的坠在枫树的枝头上。霜降已过,枫树上那一串红火熟过了季,被秋霜鞭出些腐败的淤紫,蕴在那团盛极将衰的褐红里,犹如大势已去的日暮。


   你趁着夕阳上山,不久便找到了当初的岩洞。洞内和之前一样,都是你之前都看过的壁画,于是你点了根蜡烛,决定接着向更深处走去。可是走了许久,你都没再见到有何特殊之处,而手中蜡烛也快燃尽,想来外面天色已暗。就算还有满腹的疑惑,你也不得不先回去了。


  但好巧不巧,走着走着,你被石头绊了个踉跄,手里的蜡烛被晃灭了。你急忙去掏身上的火柴,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怎么也找不到火柴,恐怕是不小心掉在了路上。你只得硬着头皮摸黑前进。


   走着走着,前面却多了几丝光亮。这边的星光竟亮到这种程度么?你有些讶异地腹诽。但是再往前走了几步,你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早上你来过的地方,可是白日的那些壁画都隐在了黑暗中。但夜幕降临后,另一片天地才在岩洞中悄然浮现

  

   那大概是一种特殊的荧光粉作的画,白天隐于岩壁,晚上才如昙花般阒然盛放。盈盈发光的颜料绘成一道又一道光河,织满了整片岩壁。


  “我们金兰人,都是不惧黑夜的。”他的声音从记忆中浮出。

   你屏息踏行,惟恐惊扰这场幻梦。

   岩壁上生出一望无际的寂然大漠,远远的有几处城邑散落,宛如几点开在这片苍白之海的花儿。金兰无垠的星空同沙漠尽头额头相抵着,仿佛是仙人的城池与凡间遥遥相望,漫天五彩的星子是一扇扇窗,家家户户都悬着扑朔的琉璃灯。

  而在这片星光下,照着一处峭壁上一对男女的背影。男的一头软缎似的白发,而旁边的女子则相反,长发似泼墨。你走近看,才注意到他们的长袍下的手是紧紧牵在了一起的。


   刚刚看清,你的视野却模糊了。


   现实中你们背道而驰,而在这片壁画上,你们的宿命在其造物主的笔下扭曲弯折,汇成他私心中的结局——年轻的男女风华正茂,世间万物等着他们征服,大好河山等着他们探寻。他们在金兰的星空下相偎,在这片隐秘的天地里,他们将一直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再也不分开。



【梵】


   你送别梵的时候是在仲夏的黄昏。


   越阳位大景极南,夏天炎热而漫长。火红的日头戌时才恋恋不舍地退场,一半落进海里化开来,把这片海熬成南岛滚热的东炎汤。另一半则将西天抹成馥郁的红,像是把天幕给点了,半边野火肆虐,另半边则被熏出半纸焦黑。

   

  今日的黄昏出奇的浓烈,在青年冷峻的侧颜上开出绯色的莲。你总有种不真实感,仿佛你们只是即将一起远行,不日便会回来。

 

  梵在大景的时候,你陪着他四处游历。你们在塞北肆虐的风雪里相互搀扶,也在安庐四季如春的绿影里共泛江上。你们在山野间以天地为床褥,也在流连于市井间,你买了两根糖葫芦,那是梵第一次尝到大景的甜食,在你的鼓励下他尝了一口,他立刻皱在一起的脸把你惹的哈哈大笑。


  说来也有趣,你一直有教梵大景话,可是他好像总是学不会。出门在外语言交流的事情靠你,但若是遇见了不讲理的歹人,就换成梵拿自己的弯刀同他们交流了。


  梵只有一句大景话说的顺溜。

  某天你们正在烤火的时候,梵望着你,忽然特别流畅地来了一句:“我喜欢你。”你手一抖,烤串都差点飞出去。

  “怎怎怎么忽然说这个。”你的脸涨红,倒成了舌头捋不直的那个。而旁边的异族青年倒是神色如常。


  “陵,教我的。我该对你,这么说,他说。”


  你们依偎在篝火旁的时候,梵也会用生疏的大景话描述自己的故乡。虽然他的舌头使不利索,但那些断续的词还是拼成了馥郁的香料,炎热的河水和绮丽的壁画。拼出那个神秘而华丽的异域国度的浅影。这时梵的表情才会少见的柔和起来,玫瑰色的眼底若有若无现出一丝怅然。

  青年在思念自己的家乡,一如你思念南塘。


  梵的密宗任务完成后,你曾自私地想过将心爱之人留在大景。可你瞧着他,瞧着他不同他人深邃的五官,异族的眼眸,喝惯了东炎汤的嘴,越看越深知他不属于大景。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拿自己当理由。可是你不愿那么做,属于巴雅的玫瑰,栽在他的故地才能盛放。

  纵有千万种不舍,爱也是学会放手。


  在上船前,你强打趣到:“这下可好,怕不是大景话要忘的一干二净了。”

   

异域青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像在犹豫些什么。但他最终下定决心似的冲你俯下身。


  他吻了你。和他冷峻的眉眼不同,他的嘴唇滚烫而柔软,如巴雅夏日盛放的玫瑰。他拥紧你,浓郁的异香将你熏得眼睛发酸,偷偷将泪珠埋进他滚烫的胸膛。


  “绝不会。”他的呢喃在你头上传来“忘,绝不会。为了你。”


  梵站在船上的看向你的时候就像你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异族的刺客寡言而神秘,在那儿沉默地立着像道立体的影子。梵没从大景带走什么,除了腰间那条莲花玉佩。

  偌大的商船越来越小,最终在如荼的夕阳中化成一个小点儿。载着你巴雅的爱人回到他的故乡。

  你眼睛酸涩,耳边回响的净是青年对你最后的郑重嘱咐。

  或许那是他最后一句大景话。


  他说:“你要幸福,一定。”


  


【季元启】


   你出嫁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六,是个极好的日子。


  一整天下来你都像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摆弄着,像是被扮家家酒的小瓷人儿。又是扑香粉又是画眉毛,又像包粽子似的给你裹上大红的喜服。现在好不容易觅到一处清闲,还没歇多久,就听见门外吵闹,你痛苦地扶额,挥挥手召来门外的侍女,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门外…..季,季家家主求见。”侍女犹犹豫豫地说:“我们说了这是郡主您大喜的日子,他一个男子进来实在不成体统。可是他说过了这日他就要被遣去金兰办事,足有大半年回不来,说什么都要在您成亲前见您最后一面。”

   “季元启啊。”你思忖着,往昔少年那副大大咧咧的形象又浮现在你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你们干的种种蠢事,你浸在回忆里不由笑了出来:“他的话让他进来吧,我们打明雍书院就是同学,是多年的朋友了。”

   侍女看起来还有些迟疑,但毕竟是你发的话,她还是通知护卫把人放进来。


   你已有多年未见季元启。


   从前门走进来的青年气宇轩昂,着一身白底飞鹤服。但那对眸子还如你初见时一样,在树影下明亮的惊人,他走路沉稳多了,显然已有了家中顶梁的姿态。可他瞧见你时冲你大剌剌的嘴角一咧时你又愣了,好像他只是翘了堂算数课从树上掏了野果子给你送来。


  “想什么呢。”你愣神的时候他都走到面前了,你忙过回过神来招呼他。


   “季少爷好久不见呀,还是说现在都不能叫你少爷了。”你起身去迎。季元启慌忙挥手叫你坐下说着可不敢让新娘子来欢迎他。

 你探头看了看身后,打趣道:“哟,今天倒新奇,你的小尾巴没跟着你。”


   季元启脸一沉:“我的大小姐,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在外面等我,你可让我清静一会吧。”

  “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了。“季元启接着着:“没想到再见你竟要嫁人了。告诉我,那家伙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当然是极好的。”你抬起头,猛然对上季元启望着你的琥珀色眼睛,你竟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当年,少年从前桌回过头,压低嗓音问你要不要溜出去听他吹笛子。


   这么多年,那双眼睛还是分毫未变啊,季同砚。


  在你们还在明雍上学的时候,你们俩可是八卦里绯闻疯传的一对。一开始听到有人起哄时还张嘴反驳说去去去还我俩清白。可是渐渐的,他反驳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红却越来越多。你也一样,听到那些不着边际的绯闻第一反应并不是无奈和荒唐,而是下意识转头望向少年俊俏的侧脸,无端端陷入些幻想。


  少女将心意叠进千纸鹤,偷偷塞进少年的荷包里。


  “…..若你也同我心意相通,酉时浣笔池柳树下,不见不散。”

   你站在柳树下等,从日暮西沉等到繁星满天,那抹颀长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你的脚站的麻烦,冷风刮得你眼睛生痛。该回去了,你听到脑海里的声音说,再等下去没有意义了。

   “怎么又走神了?”季元启将回忆里的你唤回来。


   “没什么。”你笑着摇摇头:“只是感谢季大少爷你,那次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与我相处,留了我几分薄面,才让我毫无压力地继续同你做朋友。”

    季元启一脸疑惑,像是努力回想着什么:“哪件事儿啊,你在说什么呢。”

   “那张纸条,我放你那个绣着双鹤戏水的荷包里的那个。”你心里一紧。

   “那个荷包?我弄丢很久了,我也从没没看见有什么纸条。”他紧盯着你,似有所感:“那是什么纸条?”

   一时间你思绪翻涌,一个残酷的真相渐渐浮现,少年不是拒绝,那张纸条还未等到重见天日便随着他的荷包遗落了。多年未平的年少的遗憾竟是一场啼笑皆非的误会。如果那天,他看到了纸条,他会不会赴约?你们会一直走下去吗?今天你穿上喜服,会不会是…为了他?这些疯狂的想法一时间野草般疯长,但是很快的,又平息了下去。你有一个很好的夫君,你的人生将平静而幸福,季元启和你也早就走上了不同的轨道,都有着平安喜乐的未来。这场荒唐的少年梦还是沉眠在明雍那颗柳树下才好。


  “没什么,只是约你一起赏景。”


  季元启的嘴唇不甘似的动了动,但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匹凤冠霞帔上,那是你的夫君请了八十八个绣娘给你织成的。

 “真漂亮。”他叹到:“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织法。”


  “要不我披上你瞧瞧?”你的嘴比脑子快,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但不知为何,你却说不出收回的话。


  而面前的季元启竟也没有反驳或者委婉的提示你,他直直地望着你说:“好啊。”


  这是你第一次披上盖头,面前一片朦朦胧胧的红色。你看不见季元启的神色,手心有些紧张的沁出汗来。“…很美。”他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接着一只手掀起你的盖头,你抬眼,对上季元启的面容,他目光闪烁,看见你忍不住的弯起眼睛,像是你真的是他的新婚夫人,好似今晚,成亲的就是你们。


  你一时间五味杂陈,可是最终,都化成了平静的餍足,多年前那个空等整夜的遗憾和执念,也算圆满和释怀了罢。

  季同砚,就当那个小女孩嫁过你一次了。你在心底轻轻说。

   

   “郡主,该上轿了!“侍女打断你们,催促道。

   “我该走了。”你笑着说,一边任侍女将盖头重新给你盖上,搀着你往屋外走。


   “我送你上轿。”季元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刚出了大门,季家的记史就围上来,在纸上一边唰唰写一边念叨:“…家主同云中郡主洽谈一个时辰,于酉时送云中郡主上轿。”季元启懒得搭理他,趴在轿子的小窗口。你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看见他目光灼灼,与当年少年并无二致。

  “你要好好的,那家伙若是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他像是终于放心了,将胳膊放下去的一瞬间。轿夫也吆喝起来:“起轿!——”送亲的队伍开始缓缓往前进。而在后面,清亮的笛声蓦然响起。


   和从前那些凌云壮志,明亮开阔的乐律不同,这次的旋律婉转凄凉,在傍晚呜呜的风里吹得断断续续。但那调还是越听越熟悉,你想起来,那好像是凤求凰。


…..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安盛三年,季家家主在送亲队伍后吹起笛子,笛音如泣如诉…..”


…..


  “安盛五十二年,季家家主薨,家主终生未娶,膝下无子。其侄季元浩承下任家主之位。”

   

……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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