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龍

生活总在别处

【郡主中心】茕茕白兔

*郡主中心,全员be,又名开摆

*郡主和原作性格有些出入,上进但也没那么上进(?

*支持可解锁隐藏结局



  云中郡主十八岁那年被明雍退了学。退学其实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明雍的校史里也有那么几个不知轻重的纨绔子弟被扫地出门,但这回开的是乾门学的弟子,这可是头一遭。

 

  明雍炸了锅,皇家院校校风严谨端庄,压得底下学生喘不过气,一点儿八卦都能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出在事儿出在仅存的乾门硕果之上,郡主觉得自己像块烂在车里的腐肉,同砚们秃鹫似的寻味儿而来,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等着从她身上扯块肉下来。此刻金枝玉叶的少爷小姐们围着她的车和菜市口围着看砍头的市井小民没什么两样。往好了想,她不适时宜的乐天,皇家出殡恐怕都集不齐这么多世家子弟相送,她今日走得算是比皇家都风光。


  “听说她整日的饮酒作乐,课也不去,试也不考。”外面嘈杂声传来,郡主竖着耳朵听,结果越听越离谱。什么自己招男//妓,什么自己染上赌瘾赌光了家底,甚至还有说自己为前首辅报仇用巫毒咒昭阳的。郡主听得哭笑不得,自己原先是小瞧了这些家规森严的世家子女的想象力,恨不得亲自引荐,在锦歌楼说书席上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郡主本来听自己的“风流韵事”听得乐呵,却忽然又听到有人拿花忱说事儿,说花忱在天有灵不知得对自己赋以重望妹妹多失望。她一下子兴致全无,干脆扯了毯子盖住耳朵,蒙头大睡起来。


  到达南塘的时候太阳已经跌进了西方的重峦。夜幕是只大黑狗,先是吞了大景的东边,又吞了大景的西边,人们都在黑狗肚子里摸着黑来来回回。花家亮着灯,木微霜开了家门,灯光泄了一地,像从大黑狗肚皮上划了个口子。“欢迎回家,少主。”木微霜关切她车马劳顿,又担心她的胃是不是没饱,唯独只字未提退学之事。郡主心烦意乱,草草说了句自己累便回屋歇息。为什么要这样呢?她该像旁的那样对她不屑,最好指着自己鼻子骂,骂她不学无术,心术不正,骂她是乾门的污点,该替昔日的南国公将花家的不肖女拒之门外,她越想越狠,恨不得让木微霜啐她一口再钉到耻辱柱上才痛快。


  南塘坊间都传云中郡主去了趟明雍回来就废了。除了嫖把四害都粘了一遍,她有时候还打扮成男子,酒场赌局里长发一束,折扇一摇,俊俏眉眼微微眯着坐怀不乱,还真有些像哪家风流的小公子。云中郡主好喝酒,她赌赢了喝,赌输了也喝,边喝边面无表情地掉眼泪,人们刚开始只道她是输了赌局,但有时候她赢了也哭,给大家都哭迷糊了,于是谁都不知道知道她在哭什么了。和别人喝多了脸发红不一样,她的脸不知为何越醉越白,那张清秀的侧脸勾在细弱的脖颈上,被碎发拢上了阴影,像被愁云附着的一弯森白的残月。有一次她喝多了,就这么阴惨惨地垂着头,还定坐着一动不动,差点把前来添酒的老板娘吓破了胆。直到她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才让老板娘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安了回去。“郡主大人,您可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刚刚死……”她话说一半又觉得此话大不敬,急忙收了声。但她那双杏目含笑,直勾勾盯着她,不但不避讳反而及期待她往下说似的。见老板娘久久不敢言语,她自己倒是接下去了,折扇一开:“死了?死了好啊!”说着,她在老板娘迷茫和惊骇的目光里拂袖起身:“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如此甚好!如此便好!”她一边大笑一边提着酒往外走去,洒脱似举杯邀明月的李太白。可是屋外泄了满地的月光是冷的,那白笼着她踉跄单薄的背影,亮了她深浅不一的鞋印,披了她满肩萧瑟的寒霜。


  第二天街市上就传云中郡主喝酒喝出了瘾,酒瘾发作病入膏肓,疯言疯语。言语间溢着事不关己的热情的好奇,螺蛳都被南塘的酒桌冷落一时,举止荒唐的郡主成了家家户户最好的下酒菜。自古以来,寒窗苦读锦衣还乡的故事总是少了那么点儿戏剧性,这种仙鹤坠凡泥的伤仲永之流才为人津津乐道。郡主不是不知道知道人们关起门来怎么说她,但她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觉得有些舍身为国的味道,毕竟甘愿沦为笑柄给世间添些欢乐也算是“敢为天下先”。


  真正敢为天下先的她也认识一个,但他死了,似乎还挺死得其所。昭阳说宸王平乱有功,敌众我寡之下仍誓死不降,捍卫大景军威,破例予大丧仪之遇。圣旨甩得冠冕堂皇,仿佛迟迟不发援兵的不是她一样。


   那场葬礼荒唐至极,底下一身缟素的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里纵横捭阖决胜千里,如今却大眼瞪小眼,哭都不会哭了。不哭吧,棺木里那位为国殉身还是皇亲国戚,如此蔑视是为轻则对皇家,重则对大景的大不敬。哭吧,高高的龙椅上,杀伐果决的新帝眼睛可亮的很,正紧盯着他们每一位呢。底下官员们互相拱手倒苦水,太难太难,宦海沉浮几十年,最后还得算计怎么哭。结果到头来,在一片期期艾艾的低泣里,竟是那个平日机敏冷静的云中郡主哭得最洪亮,她扒着棺木的沿儿哭得肝肠寸断。新帝的脸都叫她哭沉了三个度,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底下官员们更犯糊涂,又互相拱手说圣意难测,圣意难测,眼睛里却在心照不宣地和稀泥——多多扶持,多多关照,流水的帝王铁打的官场,熬死了一位还有一位。

 

  葬礼结束的第三天,云中郡主来到了人去楼空的宸王府。今夜和十年前一样,也是个满月。她借着月色把桂树下的一坛酒挖了出来,倒了一碗尝了口,是苦的,可她仍是一盏盏往下灌。醉意朦胧中头顶上那团金灿的桂影揉成宣望钧目光灼灼的瞳。可能是宸王积德行善一辈子,老天念着在此等战局里还给他留了个全尸,但他死的还是不甘的,因为那双金黄的龙睛睁着,只是像被战场风沙污了,不复澄明。他最后那不甘的一瞥是投向何方呢?向那个龙椅上冷酷无情的皇姐?还是为那些无法实现的抱负,为还尚未为天下鞠躬尽瘁却已身先士卒?


  他有想起来吗?出征的前一夜,他一身冰冷戎装,却附耳轻轻对自己说:“等我大捷得胜,你我共赴桂下十年之约。”



  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宣望钧能留个全尸,是因为楚禺至死都挡在他身前,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云中郡主去了蜀中。楚禺的葬礼冷情许多,他本就和家中关系不好,再加之此事牵扯了宸王,楚家惟恐惹的一身腥,草草办了葬礼赶紧了事。郡主却觉得这时候楚禺比宣望钧命好点,起码不用听那期期艾艾的假哭,不过刚办了葬礼天就落了雨,她一边狼狈地跑下山一边说师兄老天有眼,老天都为你哭呢。可她知道这是这在骗自己,老天若真有眼,宸王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怎么不睁?景军四面楚歌弹尽粮绝之时怎么不睁?楚禺被乱箭射死时怎么还不肯开眼看一看?人走茶凉了才迟迟掉几滴泪这不是混账么。但这话她也就在心里就说说,他们为守护这狗屎世道死而后已,她怕说出来被九泉之下那两位偷听了去,彻底凉了心。


  她淋着雨回了楚禺的住所。她记得多年前,也是同样一个雨夜,她,宣望钧和楚禺相聚于此,那时他们还是满腔抱负的明雍学子,蜀中的酒也辛辣,下肚一碗就吐出一番豪言。那场雨很大,但浇不灭他们的凌云壮志。烛火颤巍巍的,一如胸膛里那颗颗鲜红的赤子心。古董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汽,将他们的脸连着记忆都抹得没那么精确,在独酌间竟朦胧中看到故人坐在身侧,她大惊,仔细一瞧,热气也散了去,郡主才看清宣望钧的胸口冒着血,楚禺则满身的血窟窿。他们面无表情地僵硬着转身看向她,那两对眼睛也是死的,覆着层僵死的惨白。


   她在桌前惊醒。漆黑的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大雨仍不知疲倦的在外头噼啪。蜀酒喝空了,桌上的蜡烛已然烧尽了,只留下几滩干在桌上的烛泪还冒着几缕青烟,飘飘缈缈的像散场后的几声叹息,最后也散进漆黑里再无痕迹了。


   这便是终了,没谁会声泪俱下地念蜡炬成灰泪始干。

  


   南塘的酒不如蜀地的辣,她喝了一碗又一碗总觉得欠点意思,她也觉得可笑,怎能妄想在南塘的荷塘月色中喝出蜀中的山川迤逦。可是她执着,于是她醉得次数越来越多了。她拎着酒壶晃荡在街上,走的一瘸一拐的,像没得好死的人从土包里爬出来复仇。


  桥那头的梨花今夜开了,雪白的一片。她看着总觉得的眼熟,然后想起来了,她确实是见过的,在凌府的庭院里。那时是冬天,那年宣京遭了十年一遇的雪灾,雪下了三天三夜,把京城埋了,大雪裹了满冠,像平白开了树梨花。她的西席先生趴在树下的桌上紧闭着双眼,那条笔直了一辈子的脊背终于弯下来了,被落花吻遍了半身。他的长发散着飘着,清清白白的,俨然一副曲高和寡的清高模样。可是桌上赫然立着壶鸩酒,鸩酒旁端端正正地放着他平日戴在身上的花家玉佩。隔在他俩中间,倒像是王母娘娘的簪子,要生生划断两人的情份似的。


  隔天云中郡主进宫面圣,咬着牙向昭阳为罪臣求情,才保住凌晏如的尸身没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了吃。


  她将凌晏如葬在了城西的竹林里,那只玉佩她没拿走,和凌晏如一起埋进了冢里。


  

  郡主醉醺醺间看见梨树下的河里竟有捧捧白色,似是凌晏如那头四散的雪发。再一看,凌晏如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似乎也从那雪白中浮了上来。“云心先生…..”她痴痴望着,不管不顾地向他磕磕绊绊地走去,隔着栏杆伸着手竭力地往前够,然后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翻下了桥。


  她跌入河中,水中月影刹时破散,碎成满池的雪。


  窒息感让她一开始下意识挣扎,但她忽然又想不到挣扎的理由了。为苍生,可满眼苍生,争名夺利。为天下,可举目间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天下这盘棋局她下得早已身心俱疲,还不如去九泉之下跟那个枉死的宸王,满身窟窿的楚禺,还有自己惑乱人心颠覆朝廷的反贼老师凑一桌打麻将来的有意思。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有只手抓住了她,她勉强睁开眼,黑漆麻黑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对方一身青衣。是玉泽?她说他怎么美的不似凡人,原是真是这南塘池底的莲花精怪。可是她又觉得不对,不对,玉泽也是没得好死,她可是睁睁看着他死的。她记得。


  郡主想起玉泽白玉似的脸,碧眼似深潭那般看不透,而他一笑那潭深水又起了涟漪,煞了满塘风荷的风采。他好像总是那么不紧不慢的,笑起来比谁都温柔,做的事儿又比谁都狠绝。那和煦的唇角一勾起来像是弯刀,他笑一下就剜死一个,他再笑一下就又死一个,可杀人太多要偿命的,他最后笑一笑,自个儿命也搭了进去。他总是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副把众生玩弄股掌的模样。可是在最后关头为何还是将她挡在了身下?她痛哭着想问他,可她没机会了——玉泽死的比前三位痛快点儿,一箭穿心,半句遗言都来不及留。


   玉泽躺在郡主腿上,夜空跌入他的碧眼,长河渐落晓星沉。他眼角下的痣平日总是随着他的眼睑一起跃动的,可是此时却永远静止,像是被烫出的一个小洞,那个洞越烫越大,把她的心烧出个大窟窿。


  玉泽大仇未报,还算是自己的替死鬼。那不对,这哪是什么莲花精怪,这分明是玉泽的怨灵在地底下过得太无聊又反悔了,非得拉着她一起,她隐约间都要听到玉泽她耳边瘆人地笑:“乖徒,为师死的好惨呐,快来陪为师。”郡主一个激灵,又觉得十分委屈。是你当初非要替我挡,就算是反悔了,有本事还了阳提着剑来砍我,这条命换你的便是,怎么还非得没伤到敌自损两千呢?这多划不来?可她刚开口,就被水呛得没了意识。


  

   郡主醒来的时候身旁的青衣人在吃荔枝,荔枝壳堆了满地。她暗自腹诽怎么从前不知道玉泽爱吃这玩意儿,结果一个荔枝壳砸到了她的头给她砸清醒了,她定睛一看此处是附近的佛堂,而身边的哪是玉泽,分明是一身青蓝色衣裳的青隐。


   “堂堂云中郡主,竟想着轻生?”他见你醒了,率先发难。她赔笑说自己是喝多了不小心掉下去的,本以为青隐听了会乐哈哈,结果他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云中郡主险些醉酒落水而死,说出来得多贻笑大方。痛心疾首的和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一样。


  “师兄,我这生活方式和你的多像,这不好么?”郡主有些惊讶,笑着套近乎。谁知青隐嫌恶似的侧侧身:“别把我们相提并论。”郡主自讨没趣,乖乖噤声,缩到一旁,她知道青隐在瞪着她,眼睛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和询问。可她不愿说,说有什么用,嘴皮子都磨破了人该死的照样死。于是假装没看见青隐探寻的目光。


  “罢了。”青隐最终放弃了站起身,顿了顿又朝她深深一拱手:“师妹,好自为之。”说着转身离去,留下一地荔枝壳。


  青隐走后过一会儿郡主也觉得在这坐着没趣,于是站起身来。高大的弥勒佛盘坐在莲花上微笑着垂眼看她。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她不信佛,冷眼望着审判她的神,挑衅似的问:“佛渡众生,可要是乱臣贼子呢?你敢渡吗?敢接这千人指万人骂吗?”说罢,她大笑离去,疯癫似无药可救。


  弥勒佛仍笑着,不发一语。


  


  清明的时候她去了趟宣京,给凌晏如和宣望钧上坟。没想到,从皇陵那边出来, 就碰上了季元启。说实话,她差点没认出来,记忆中少年总穿着飞鹤白缎,轻盈地走在前头似是下一秒便要凌空展翅。而他今日一身官服, 官服颜色太深,看起来能把清瘦的青年的肩膀压垮,可是他竟把它撑起来了,那一头不羁的长发也被规规矩矩地束进了乌纱帽里,他走过来的时候乌沉沉的,像是脚上拴了镣铐——被割了翼的雀连蹦都不会了。他走近了郡主却更认不得了,昔日同砚眼中旭日灼灼,而如今那颗太阳也不知沉哪儿去了,和朝上百官一样,透着一股死气,绀色的朝服缚着他们,像镇着一具具僵尸。季元启这头年轻俊俏的僵尸转脸看她,平静地说:“云中郡主,别来无恙。”


  他从前从未唤过她云中郡主,他总是翘课,溜到她后面拍她的肩膀喊她的昵称,摊开手心总有给她从厨房顺来的小方糖。少年坐在树上吹箫,风吹落树影间几片阳光,在他的鼻尖和睫毛上熠熠,季元启神色飞扬,他年少轻狂地笑:“我自飘零我自狂,犹如云鹤游四方。”可为何如今云鹤自甘堕尘泥,粘得白羽一身污?她想拽着季元启的领子问问,可这是荒唐的,世间没有质问受害者的道理。


  郡主瞧着面前老成练达的成年人,却惊骇地察觉到另一位故人的影子——凌晏如。这不应当的,这不应当的。她出了一身冷汗,最不该像凌晏如的就是那个白鹤般的少年。等她明白过来,她的心又跌得深不见底。树上吹箫的白鹤少年死在那场大火里了,白鹤随着他扑进火里殉难去了,活下来的是谁,该怎么叫他?季宴如?季严如?反正不是季元启了。


   她忘记他们攀谈了多少,只记得最后季元启说:“务必多多保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色松动了些许,带着有人气儿的关怀和真诚,那个白鹤少年好像又活过来一点儿。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分别时他走着的背影也那么像曾经的内阁首辅,步子坚定,但却孑然无比。他走了条不归路,但她已无力送他。


   晚上郡主去了宣京的酒楼喝酒,可没喝一会儿就听见后面不阴不阳地传来一句皇上驾到。然后昭阳就带着一身大剌剌的金牡丹挤进了雅间,颇有些百花开后百花杀的意思。郡主翻了个白眼,喝酒也不叫人好好喝:“何事啊,给我定罪来了?”昭阳没有起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听闻你来了宣京,特意来看看你。”她听这话觉得好笑,转头瞪着后面的女人,昭阳没什么变化,朱砂唇红的似浴了血,那对金眸如日中天,要照得她前路无影遁形。她生得是极美的,可特爱沉着张脸,她在明雍的时候沉,坐拥了天下也沉。她看的心里窝火,赐凌晏如毒酒的是她,设计宣望钧和楚禺的是她,下令诛杀玉泽的也是她。人都杀净了,可她脸上半点儿小人得志的笑意都没有,还苦着张脸,好似他们都白死了一遭。


  昭阳在她面前是笑过的,但她记不清是何种模样了,她努力地去忘,可是仍记得她笑起来时万花都失了颜色。昭阳伸手拂去花学子发顶的落花,温和地看着自己念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她记得那时昭阳的的手是柔软的。


  “昭阳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宁可一个人。”她冷冷地说。昭阳身旁的太监惊叫起来,拉着细长的嗓子像贵妇人圈养的小犬:“大胆!屡屡出言不逊就算了,竟敢直呼陛下曾经的称号,此乃大不敬!——”可是昭阳摆摆手叫他闭嘴。太监的嘴不可置信的死鱼似的张了张,但还是不甘心的闭上了,冲她瞪圆了眼睛像在看每日要跑死几匹马靠几斤荔枝供着的杨贵妃。杀伐果决的新帝确实近乎偏袒的宽容她的醉酒失态,像是女纣王和母狐狸。但郡主想那侍从显然不知道她要是妲己打算天天喂昭阳毒葡萄把她毒死叫她偿命。但她也知道只有自己把昭阳当敌人,她不讨厌她,不然箭法那样准的她怎么会射偏自己的心口。


  可是公主殿下,你当初还不如一箭射死我,宣照啊,啊,你听见了吗,你一箭射死我吧。




  出了酒楼已经过了三更,清明节人们都避讳着些,街上没什么人,她晃晃荡荡地走着,她是来上坟的照理说是该借着节日氛围哭一哭,她也想,但是她哭不出来了,她这辈子的泪在他们死的时候就流干了,嗓子都哭哑了。经过河的时候她不经意往下一瞥,竟一时间没认出倒影是自己。人人传云中郡主放荡不羁,甚至常常把自己打扮成男子。是了,策马竖冠时像楚禺,一身玄袍时像宸王,她着紫衣时像凌晏如,偶尔一身青衣泛舟湖上,她的眼角点了痣,又仿佛那个莲花精怪重返人间。她哪还是云中郡主啊,路边的算命先生见了她都要惊呼,这可怜女子被好几个鬼夺了舍上了身呢!那群乱臣贼子贼心不死啊,要披着女人皮回来为祸人间呢!


   今夜没有月亮,不知道从哪儿远远的传来几声悲凉的戏腔,被夜风刮的断断续续。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唱的什么。郡主想,唱的比哭都难听。夜有点凉,她裹了裹衣领接着往前走。身后风还在刮,在黑黢黢的草木间低声呜咽着。


  听,那是青史里的野鬼在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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